负心的人不会记得,走过的风景
发布时间:
2019/01/11 阅读次数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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负心的人不会记得,走过的风景兰陵笑笑生与马奎斯的启示《百年孤寂》写及了亚玛兰塔和约塞的不伦恋,她刻意在相处过程裸露自身,丝毫不在意年轮与皱褶,那年岁的他势必未解
负心的人不会记得,走过的风景
兰陵笑笑生与马奎斯的启示
《百年孤寂》写及了亚玛兰塔和约塞的不伦恋,她刻意在相处过程裸露自身,丝毫不在意年轮与皱褶,那年岁的他势必未解人事。共浴时,她手指着胸口的深沟说:有人割了我很深的几刀,极尽挑逗煽情。故事的后半段,马康多成天都在下雨,不满足的爱憎情欲在涟漪中扩散,不被祝福的爱情注定有去无回。
衰老的母亲易家兰说,雨停之后我就要死去了,她已经离爱情太过遥远。曾经婚姻带来喜不自禁的高潮,棺材必然也会。席甘多则在连绵豪雨天中梭哈了情妇赋予的 超级好运,他与柯蒂丝的不伦恋燃烧着真爱吗?贫贱夫妻百事欢,当同情与爱情再也分不清,才是理想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?谈情不语负心汉,他无法在梦醒时分成 为好人,他要的从来就只是红玫瑰。哪怕痴肥的体态让拥抱变得艰难,亲吻过后徒剩甜腥的唾沫齐飞,这不也是一种复健中的爱情?更令人颤动的,是他们对原配卡 碧娥的迁就,将她视作女儿,无条件低姿态的经济反哺,剔骨割肉的回报──究竟要爱一个人到什么地步,才会愿意把对方睡过的人视若己出(哪怕身在曹营心在汉)?
柯蒂丝终究没能执子之手白首偕老,连进门守灵都难如登天(每次看到这桥段,都忍不住狐疑这是中南美洲版的警世通言?奇怪马奎斯明明不是走训导主任路线才对呀,连乱伦戏码都写得那么销魂,压根不输兰陵笑笑生,或是任何一位当代韩国偶像剧的编剧)。
不知道为何,每次重读《百年孤寂》到最后,尤其是席甘多与柯蒂丝的关系,总让我联想起《金瓶梅词话》。西门庆与李瓶儿的爱情,虽入之以淫,却出之以真爱。 西门庆在李瓶儿死后大恸大悲连番啼哭。讲难听点,以他西门官人的财势,要玩弄多少如花美眷皆如入股掌之中,堪称百人斩的他何必哭衰唱绝?马奎斯浪漫的说, 爱情像地震。兰陵笑笑生却偏要邪恶的说,爱情是一根东西放进去通到底,正是:爽到你艰苦到我,想放弃却不能甘心放手。
可惜此情只应书中有。
我也好想要光明正大的,用手指着自己的胸怀,对另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:有人割了我很深的几刀,不只是形而上的隐喻,我由衷盼望它具体。于是向来没有肌 肉崇拜的我,赌气练起了胸肌。锻练的过程充满仪式,忌口,少量多餐,高蛋白,低脂肪(还有,嗯,禁欲)。肌肉反覆被重量破坏之后才能生长,本来绝望的平 原,历经地震之后便隆起凹凸的山丘了。
肌肉不在破坏的当下生长,而是沉眠的时候。正如爱情幻灭的当下永远不可能跨越悲伤,非得等待光阴唱衰唱死一些什么,才能在迂回的下游掏沙拣金。那句闪闪宝贵的「有人割了我很深的几刀」,终要留给负心的人,去承受。
罔两问景(影):究竟谁才是爱情傀儡假装为情痴狂可怜兮兮(或甜如蜜)?
爱情是什么?爱情是,袜子破了洞,躲在鞋子里大方露出脚趾头,一点也不难为情,死皮赖脸继续穿着,直到破洞一天一天被五只趾尖撑开,脱纱,变形。然后某天 起床,居然发现对方帮你买妥了新袜子,但旧的并不丢弃,俩俩搁置在原来的衣柜,四脚相叠旧穿新,情比金坚的模样。这是一种家常的爱情。
或者,夏天黄昏点了一圈蚊香,蚊子声渐趋渐弱死光光,绿色的香体在时间的痴心吸吮下缴械,短成火红的蕊。烟雾缭绕却懒得熄灭,然后有人在你昏眠之际断去了 火蕊,余留半圈给明天。留到明天,同样一人焚香,一人断香,余烟裊裊,爱情影影绰绰,相顾两不厌,无声胜有声,你明白这也是一种家常的爱情。
说穿了,爱情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一个步步为营一个游刃而有余,俨如《庄子》寓言里的罔两问景(影)。学者多半认为影子的境界较高,因为它无心而自 在,无为而安之若命,罔两恰好相反,既有为又多心,所以泥足受陷。事实上,爱情若不能如影随形,有求有待,还有何意义?谁是主体谁又是客体?谁是病患谁才 是心理治疗师?究竟谁又才是爱情傀儡假装为情痴狂可怜兮兮(或甜如蜜)?
旅途中的人蔘杯具:京都、东京(中目黑)、里斯本
京都的哲学之道相当冗长,沿着河畔慢慢走完全程,两三小时跑不掉。春天去京都,我习惯挑观光客鸟兽散的那礼拜,花色霑霑唯我独大,但风险就是眼巴巴凝望满 城樱吹雪的残念。幸运的话,梢上犹有六七成的生意,夹道残樱纷纷,边思忖负心的人,边迈脚踩过去,那些花儿又死过一回,明明几天前仍灿烂枝头的啊,倒不如 这样结结实实踩过去,心里生出报复的快感。被痛甩的独身男子也只有这点能耐和窝囊了。途经洗心桥,大言不惭的劝世的隐喻,佛曰放下屠刀而成佛,谁不愿 意洗心革面,成就金刚已坏的肉身?行过潺潺的樱河畔,汗了,脱下衬衫裸出肩胛骨,任绯红染印,乔装成切腹的武士而沾沾自喜(潜台词:我是好人,请尽量发我 卡吧)。
东京JR中目黑站,出站后右转直走会抵达目黑川。附近住宅区和各类人气小店比邻而居(川畔还有间长崎蛋糕名铺福砂屋的分店,素晴...)。晚春河岸满开纍 纍令人感到恐怖的樱花。盛开的樱花情同负心的人,再怎么难忘不过也就那么短短的光景,谢了花瓣便忘了痛。爱过的人成为记忆,恨过的人留在心底,写过的字如 流水,缘悭的人已不在灯火阑珊处,无论最后的结局急转或迟缓,都曾是一场吉凶难卜的投石问路啊..
里斯本的建筑主体是马赛克磁砖,春日气温尚低,阳光一碰就化开,唯有磁砖吸收了寒气,像冰块。想起某个幼年的夏天,犯了错被母亲毒打,男孩瘫躺在昏暗客厅 地板的磁砖上,抠弄周边缺损的碎磁。头发被泪水浸湿,流到砖上冰凉凉,将伤口凑近,咸咸的痛感如洒盐腌肉,等水分蒸发,成为既视感般模糊的疼。里斯本人潮 稀少,空气中飘有葡式蛋塔酥浓的奶香,露天咖啡座淡菜如云,欧亚大陆的最西陲,时光静止,连海的心肠都是软的。28路鹅黄电车招摇过市,三两学童追逐、强行攀附车缘俨然特技表演,不可思议的是,司机如常行驶。负心的人不会记得,走过这些地方之时,我的表情。如果爱情能像赌神手中的连续洗牌刷刷刷一条龙永不间断,该有多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