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我一个女生来说,订下机票,拿起行李,去展开一趟未知的旅程,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与傻劲。眼前的这个男人每年都会安排海外旅行,前去探索各国的空气。即便已相识五年,我还是考虑了很久,才与他一起登上前往日本的班机。
别让男人的热情 成为野蛮压迫
眼前是梦幻的山路
我们要走遍所有的寺庙!他以坚毅的口气说出,像是做了一个重要决定。
从踏上京都开始,他就设定了每天探访一座重要神社的目标,这天要去立有千本鸟居的伏见稻荷大社。打从走上神社表参道,充满红色线条的世界就渐渐将我包围,豔阳下,红色光影渗入鸟居之间,放眼所及尽是微红石榴色的景象,我感觉整个人浸入日出裡,无与伦比的恬静使人迷醉,内心深处慢慢地充满平静氛围,不由得心荡神驰。
走了三段鸟居山道,我觉得内心能有这样的温馨感受已经足够,也许就让一部分记忆永远留在这裡吧。
正想要回头下山休息,他走近说道:难道你只想肤浅地自拍完就离开吗?我们今天下午一定要走完整座鸟居道!我们要把这趟路程当成神圣的参拜仪式。严厉与坚持的语气令我颇感惊愕,我可是穿著洋装与高跟鞋啊。
我无奈地看著神社旁木牌刻上的故事。传说稻荷神化为狐狸,来到人世间守护善良的人们与土地,祂能幻化成各种的美丽样貌,使邪物迷失在五里彩雾中,村民向祂供奉油豆腐,感念祂带来温暖平安。
再将目光移到面前这男人,他还是非常坚持,而他的坚持是否用错时空?
我不想走。前方这条粉红又梦幻的山路,远端沿著山坡蜿蜒而上,通进一片暗绿,那是幸福吗?我直觉地拒绝了他。
拜殿旁边有个供人撰写祈福祷告词的桌子,各国游客正忙著把自己的心愿和期待的幸福写上绘马木牌,再把这个狐狸脸型的木牌拿到神殿一旁的祷架上挂起来。
如果依託幸福可以是一场简单的无声祈祷就好了。
人心和仪式谁重要
关于稻荷狐仙的传说,相传人们如果在傍晚时分穿上新草鞋就会化为狐狸,因不见容于社会,最终只能选择消失在幽暗森林裡。
日本朋友曾经寄给我一段有关日本民俗学的研究资料,提到日本农民对稻荷土地神的敬拜,认为神灵会化身为狐狸。在战争或荒年时,农村可能轮流将幼子或某一家人当作动物,并将之逐入山林,村人再去捕杀充飢,到了承平时代才以神圣的敬拜态度,将这些动物神格化,期望能供奉这些被牺牲的生命,也让这些延续村民性命的灵魂能永远超脱。
面对一段新感情,总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一场狐仙迷眩的恶作剧呢?
此刻,我不知该不该接受这样的爱情追赶,当然,男人都爱强势地对我说是为我好,总要我如此那般。我一抬头,见他似乎带著一身怒气,迳自转身登上看似无尽的台阶。
日本旅行作家永田玄曾在他的书中提及日本有著许多美丽的寺庙,只是端正的佛像和精巧的神社大多成了向观光客取宠的吉祥物,其实人民发自内心的虔敬之心已经不再。站在这座美丽的神殿前,我已经分不清是人心重要还是仪式重要。
豔阳依旧高挂,但渗入石头的蝉声宣告,已近傍晚时分,此刻我彷彿那个踏上新草鞋并将化为一尾狐狸的女子。低头拾起背包,把孤独背在肩上,只能随他进入那片赤红,隐没于山林。
一个人的旅行是开启一场探索世界的冒险,偕另一个人旅行却是一段自我内心的战斗与思辨。
从古人生计到两性关系,压迫这件事始终无所不在,当优美胜地成为猎场,再美丽的风景都不会让人留恋。男人,千百年来你们还是不懂吗?